客厅矮几上摆着一盘棋局。
父亲不在家,想来他们二人刚刚在里间一边下棋一边讲话。清浅禁不住走上前去。打开的白瓷茶盏里还剩半盏清茶,茶水已经冷却,寂冷无波。
棋局上黑子数目远胜于红子。
“你觉得那边会赢?”何湿衣也走到近前,俯看棋盘。
“你持什么子?”
“红子。”
“那红子会赢。”清浅笑道。
“就这么信我。”何湿衣亦轻笑。
“父亲又不在,我自然是要信你的。”清浅注视着棋局轻声道,伸手捻起一枚黑子。
“我们接着下完可好。”何湿衣殷切的看向清浅。
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。”清浅微白了何湿衣一眼,放下棋子,走进了里间。
“把父亲的棋子收好,等他回来生气了,我可不帮你讨饶。”何湿衣正准备跟上去,清浅的声音止住了他的步伐。
何湿衣持起清浅捏过的棋子,并无特别。正准备收拾,眼角余光瞥过,先前放置过棋子的地方正有一摊水渍。
齐霍放茶盏的力道,的确是稍重了一些。
半盏茶前,为了清浅,何湿衣与齐霍有过一段略显激烈的争吵。
自将清浅接去官邸,何湿衣便时时去往严宅。前几日,管家老李说齐霍这几日会来严宅。何湿衣早早的便赶了过来。
“你果真是要护着严清浅的。”齐霍进门之后自拣了椅子坐下,俨然自家一般。一进门便是这样的声气,以何湿衣对齐霍的了解,知道他对自己已是极为不满。
“何大少今天并不只为讥讽我而来吧!”何湿衣冷哼,要先发制人吗?
“当然不是,我要收回严家老宅并几间药铺。”
“如果我不答应呢?”何湿衣轻笑。
“我并不需要问你的意见。”齐霍一脸坦然。
“不如这样,我们一局决定严宅是否易主。”何湿衣轻叩面前矮几上棋盘桌面。
黑檀木棋盘,沉实乌亮,朱砂红的楚河汉界线条分明。上面的棋子已经摆好,俨然早有准备。
“你可想好了。”齐霍对于这样的提议绝无异议。他自小陪着父亲下棋,在这一干人中棋龄与棋艺自是翘楚。往日里与何湿衣的每一次对弈,几乎逢战必赢。
“当然。”何湿衣面上淡淡的笑。
难道棋局有诈!自进们何湿衣一直这样笑微微的。看的齐霍心头发毛,他素来知道何湿衣的性子,决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,不觉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。
天地炮,落子定输赢。到了这个时刻,齐霍才觉松了一口气,端起桌上的茶盏。
“马要走日,湿衣,不带你这样的吧!”齐霍一口茶含在嘴中,要咽未咽。
“有什么关系,你的马也可不必定要走日的。”何湿衣微微一笑。右手抬起,向齐霍做出请的动作,“该你了。”
客厅里门窗紧闭,一片死寂。
“何湿衣,你什么意思。”齐霍沉声,茶盏重重的放回到矮几上,一撮茶水倾洒到棋盘之上。
“我本准备了一局很好的棋,环环相扣分毫不差。可是,就是因为你的马不走日,一招不慎,打乱布局。这后面,我便只能打破既定的规矩走下去。”
“绕了半天,然来你是在指责我没有施救严小姐。”齐霍面上微微冷厉。
“是。”何湿衣也不再笑。
“我不出手自有我的道理,杀父之仇,如何能救。”齐霍并未显出特别激动的样子。
“并不只是如此吧!”
“当然,小雅是我的妹妹,我自然也要为她考虑。”齐霍的脸上一片坦然。
“所以,严宅便是你欠我的。”
何湿衣的耳力极好,听见外间轻浅的脚步声渐近,伸手示意齐霍。
“湿衣,你这样做,是要违背我们当初的约定吗?”齐霍全无在意,嘴边反倒挂着一丝狡黠的微笑。
“我自有打算,但就违背约定这一点,我们彼此彼此。”何湿衣虽是用带着笑气的声音说话,脸上却是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齐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