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昨晚没睡好？”
课堂上，程澈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记，迷迷糊糊地抬头，看到了一张男生关切的面容。
“唔。”
岂止是昨晚，前晚，大前晚，他都没睡好。
本来都不打算来学校的。
然而为了学分，忍了。
“在忙什么呢？”
“在作曲呢，哎，别吵了，再让我睡会。”一时没记起来这个年轻人是自己哪个朋友，程澈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。
然而四下里爆发出来的哄堂大笑让他隐隐察觉到不妙。
不会是——
程澈的睡意一下子退去。
猛然抬头，环顾了一圈四周，最终目光又落回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，他冷汗刷地流了下来。
问自己话的哪是什么朋友，分明是这节课的老师！
芜湖，这就是融合了记忆的坏处吗？对人的印象怎么反应这么迟钝。
现在他已经彻底清醒了。
眼前这人名为周北剑，是学校破格聘任的一位青年讲师，岁数只比自己大两岁，看起来年轻得过分。
然而这人乃是货真价实的作曲天才，此人家学渊源，祖上三代都是搞音乐的。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金牌作曲家了，据说前不久那个让某明星一炮而红的专辑就是出自他之手。
论作曲实力，系里的一些老教授甚至都还比不上他。
而他，就是这学期负责教他们作曲的老师。
得罪了他，这门作曲课想不挂科都难啊。
“你说你一晚上在作曲？”周北剑的眼睛眯了起来，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。
大家都感觉到，老师似乎要爆发了。
教室内的笑声一下子收敛，一时间安静得针落可闻。
底下甚至有学生开始摇头叹息。
谁都知道，周老师最讨厌的，就是那种学艺不精就自吹会作曲的毛头小子。
按周老师的原话来说，你们学生搞的那些音乐创作，根本就不配称为作曲，不过是在五线谱上瞎涂瞎画罢了，自己往五线谱上撒把米，鸡都写得比你们好。
你这上课睡大觉的，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昨晚在作曲，这不是往周老师的枪口上送吗。
然而面对老师的诘问，程澈神情出奇的平静，迟疑了下，还是点头道：“是的”
他已经不是那个原来的程澈了。
前世多少大风大浪他都过来了，现在面对上一个大学老师，他还真生不出什么紧张的情绪。
“既然有本事不听我的课，要不你昨晚做的曲，拿出来让我们听听？”周北剑冷冷道。
此言一出，教室内更是一片寂静。
众人同情的目光落在程澈身上，似乎已看到了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。
“老师，对不起，这家伙现在可能睡得有点迷糊，可能还没太清醒。”
便在此时，一个长相颇俊的高瘦男生连忙站了起来，替程澈打起圆场。
“他不是有意要不听课的，要不老师您先消消气，让他之后好好向您道歉？”这家伙语气里全是讨好，向老师求情。
周原，程澈眸光微凝，在记忆中找出此人。
他是自己大学时候的死党。此刻居然会站出来帮自己，可见是个重义气的人。
“我让你说话了吗？你是不是也想挂科？”周北剑眉毛竖起，训斥道。
周原脸色僵了僵，站也不是，坐也不是，只是嗫喏着，脸上陪着笑。
“要听我的作品吗？可以，”程澈点头答应，他指了指教师内的钢琴，“我能用下钢琴吗？”
哗。
四下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诧声。
谁都没想到，这个男生竟真要在此演奏音乐。
按正常的剧本进行，他不应该找个借口说，“老师，我的作品还没写完，现在还听不了吗？”
然后他再向老师情真意切地道一个歉，相信老师也会给他一个台阶下，警告他两句，大家就当这件事过去了。
这样大家日后好相见啊。
可是这小子怎么敢这样子说话，没看老师在气头上吗？
这让老师的面子往哪里搁？他会不会做人啊。
这不是挑衅是什么？
果然，周北剑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，冷冷道：“那你用吧，我们洗耳恭听了。”
向钢琴走去时，程澈感受到四下里古怪的氛围，心里咯噔一声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。
自己这样干，好像有点伤了老师的面子啊。
不过他也没在意太多，他本就不是那种擅长揣摩人际的性格，他一直以来信奉的，是一切都按实力说话。
某种意义上来说，他上辈子，死的也不冤。
人际交往，互相揣摩来去的，真是复杂啊。
要是有音乐那样纯粹，该多好。
他心中有些感慨，郑重地在钢琴面前坐下，神情煞有介事。
在一旁的周北剑双臂环起，脑袋微斜，一脸不悦地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学生。
四下里传来了轻笑声，似是觉得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很可笑。
程澈轻轻摇了摇头，将杂音排出脑海。
下一刻，当他手指落下，流畅的琴声流泻而出时，一切多余的声音都消失了。
不得不说，原主的钢琴造诣其实是相当不错的，毕竟从小受姐姐激励，受到的又是最顶级的音乐教育。在钢琴一道上，也能算得上有所成就。
而上一世的程澈，同样在钢琴上下过苦功，而且自他担任指挥后，对于乐曲的理解更是精深入微。
此刻，当两世的记忆与技艺结合在一起，他对于音乐的掌控力之强，就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。
现在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，他分明感受到的是一种信手拈来的轻松与惬意。
似乎，全天下再难的作品，他都能轻松演奏，记忆中的那些不朽名篇，他完全有自信全部复刻。
莫扎特《土耳其进行曲》。
上一世蓝星的传世经典，考虑到自己是在音乐学院中，他精挑细选了一首还算通俗的古典音乐。
用莫扎特的杰作来堵这老师的嘴，应该没问题吧？
旋律飞速行进。
程澈神情有些投入。
手指在琴键中穿行，曲速越来越快。
不经意之间，旋律便来到第五小节，周北剑的神情渐渐变了。
还挺好听？
程澈指下的乐声出奇的灵动，音符均整，节奏轻盈，构思活泼而不张扬，和声精巧不显累赘。
越是专业的作曲人，越是能感受到这其中作曲技法的强悍。
这样杰出的技巧，绝对的出自大师之手。不知道是哪位大家写的，让人叹为观止。
等等。
周北剑神色一滞。